每年清明,我都要回到瑞昌,到瑞昌公墓第20排7号看望、祭奠长眠于此的父亲!
我曾经写过三篇纪念文章,来追思、缅怀惠我无穷的二位大师(张培刚先生和师爷谭崇台先生)和一位长者(陈茂清先生)。但我从未写过一篇文章来纪念自己逝去的父亲。父亲如果泉下有知的话,以他老人家生前的性格,一定会对我瞪眼怒骂:你这个不孝的东西!
父亲节至,倍思亡灵!作为一个读书人,知书达礼是一种起码的要求。我真的忘记了父亲吗?没有!父亲,您不知道:儿子之所以在您故去后的10年(十个年头)中都未为您作一文,那是因为您的突然离世一直是儿子心中隐藏最深的、难言的断肠之痛!儿用何言以述?
2009年暑假的一个晚上,我在南昌家中突然接到一个电话:父亲在柳湖边散步,摔了一跤,耳中喷血,已经昏迷!我马上叫了一辆小车,当即赶回瑞昌。当我在凌晨近1点钟赶到瑞昌市中医院的病房时,父亲尚有心跳,但已经脑死亡了(医生的结论)。我握住父亲的手,连声叫着他:儿子回来了!您还有心跳,为什么听不见儿子的呼唤啊?就这样,父亲一言未发,永远地离开了我们!
我一直疑惑:父亲身体向来不错,为什么会突然摔倒呢?后来,我的一个同学(公安局的领导)让干警(经过调查)告诉了我事情的真相:父亲散步到柳湖边,看到一个旧书摊,就蹲下来翻看,还跟卖书的人说:我儿子是读书人,家里有很多书,但还是喜欢买书。也许是蹲的时间太久了,他站起来时竟径直向后倒了下去(可能是起身太快导致大脑缺血)——永远地倒下了!
至今,我仍然不记得那天的准确日期。我是有意不去记它的:不愿!不忍!父亲,您不会怪我吧?
我从小对父亲的印象是:脾气挺大,不是那么"疼"我。虽然还算一个乖孩子,但我有时候还是会难免犯错:和小朋友打架(还打不赢人家)、去水边玩、去摘桑椹吃(我自己不会爬树,只是站在树下,其实是没有危险的)。结果,每次都受到父亲的严惩:拧耳朵、打屁股,最可恶的是罚跪!小时候,父亲还逼着我练毛笔字:每天要写多少个字,还要签上日期。有时,我没有完成就造假——改日期。结果,这一"聪明"的手段居然被父亲一眼识破,他竟然用一个奇招来对付我:拉我的眼睫毛!我还是个孩子:父亲, 您怎么就这样"心狠手辣"啊?!今天,当看着自己还过得去的字时,我才想起了父亲的"狠":那不是一种爱吗?
记得我很小时,父亲就带我去了武汉。那时,给我留下的一个深刻印象是:在餐馆吃热干面,酱油和醋居然可以随便倒——想加多少就加多少,这在我们瑞昌小县城是不可想象的啊。一次,在武汉,我发烧了。父亲背着我去医院:在昏暗路灯下的长长的街道上,一个年轻的父亲背着小小的娃娃孤独地走着、走着!父亲,您也该一直记得这一幕吧。后来,父亲多次和我说起:那时年轻不懂事,自己要出去办公事,就把我一个人丢在饭店(跟我讲一定不要出去,否则就会被坏人卖掉的);当他办完事情回来时,却看见我趴在房间的窗台上翘首以盼(那时我还不怎么会看书,更没有电视机)。父亲说:在那一刻,他有点难过!
读初中时,学习很紧张。"聪明"的我还是想到了对自己"好"一点的办法:把课本放在桌上,把小说放在抽屉里。父母不在家的话,就打开抽屉(不能开得太大)看小说,同时要不时地看看窗外:发现父母回来了,赶紧把小说一放,合上抽屉。就这样,我享受了一段时间的学习"娱乐"两不误的快乐生活。但好景不长,有一天,这个"秘密"被父亲发现了。他勃然大怒:一顿痛骂(好像没动手打我),"咔嚓"一下把那本无辜、可怜的《尼罗河上的惨案》撕了!天啊:这本书可是借来的啊!我拿什么还人家啊?今天,我确实记不起自己最后是怎么解决这一"难题"的,但父亲给我的"教训"却是终身难忘的!(文/张进铭 编辑/邱朝聪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