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27年6月2日上午,王国维先生告别清华园,到颐和园内的鱼藻亭前,独立沉思,尽香烟一支,于11时左右自沉于昆明湖。在其内衣口袋内发现遗书,云:五十之年,只欠一死;经此世变,义无再辱!……
王国维(1877年12月3日—1927年6月2日),初名国桢,字静安,亦字伯隅,初号礼堂,晚号观堂,又号永观,谥忠悫。汉族,浙江嘉兴市海宁人。他是我国近、现代相交时期最为著名、最为杰出且享有国际声誉的大学问家之一。
王国维在《人间词话》中曾经这样写道:古今成大事、大学问者,必经过三种之境界:"昨夜西风凋碧树,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。"此第一境也。"衣带渐宽终不悔,为伊消得人憔悴。"此第二境也。"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,那人正(一般认为原文为"却")在,灯火阑珊处。"此第三境也。而对于他自己的词,王国维作出了这样的评价:余之于词,虽所作尚不及百阙,然自南宋以后,除一二人外,尚未能有及余者,则平日之所以自信也。虽比之五代、北宋之大词人,余愧有所不知,然此等词人,亦未始无不及余之处。
王国维早年立志研究哲学、美学,继而词曲,通过自己的天才加勤奋,精通英文、德文、日文等多种文字,对西方哲学、美学、文学,特别是苏格拉底、柏拉图、亚里士多德以及后世的叔本华、尼采等大师的思想理论,有独特的研究和深刻洞见。凭借"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"、"衣带渐宽终不悔"的求学治学精神,王国维经过多年苦心研究,终于成为利用西方文学原理,批评中国旧文学的第一人,对宋元戏曲史的研究更是独树一帜,达到了"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,灯火阑珊处"这样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奇境界。1906年,王国维在其所著的《教育之宗旨》一文中,首次提出"美育"一词,在中国教育史上第一个倡导德、智、美、体四育并举的教育理念,明确提出教育之宗旨为培养"完全之人物",为中国现代教育理论的创建作出了划时代的贡献。
辛亥革命后,王国维随亦师亦友的满清遗老、古文字学家罗振玉避居日本,开始随罗专治经史、古文字学、考古学,先后在历代古器物、甲骨钟鼎、齐鲁封泥、汉魏碑刻、汉晋简牍、敦煌唐写经,以及殷周秦汉古史的考释研究领域,取得了惊人的成就。最惊世骇俗和令人钦佩的,是他对出土甲骨文与传世经文的研究成果。通过对殷墟出土甲骨文研究这一视若生命的追求,王国维最终以不足50公斤的瘦弱之躯,凭借学术思想的浩然锐气,轰然撞开了迷蒙遁隐几千年的殷商王朝大门,使中国有文字可考的历史一下子向前"推进"了近1000年。王国维也因这一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划时代学术贡献,一举成为甲骨学的鼻祖,和"新史学的开山"(郭沫若语)。后世评价王国维学问之博大精深,有"几若无涯岸之可望,辙迹之可寻"(国学大师陈寅恪语)的高度赞美。
王国维不仅"古史及文字考证之学冠绝一世"(吴宓语),其学问博大精深,是继魏晋时期写下不朽名著《三国志》的大史学家陈寿死后1600年来,历代史学名宿所不能匹敌的。正是有了如此伟大的学术成就,后人遂有"不观王国维之学问,不知大师之大,高山之高"的名言警句。
王国维沉湖而死的消息传出,全国学界一片哗然。清华国学研究院"四大导师"之一陈寅恪怀着极度的悲伤与哀痛,以他深厚的学术造诣与犀利的洞视眼光,挥毫写下了哀婉凄绝的挽联:十七年家国久魂销,犹余剩水残山,留与累臣供一死。五千卷牙签新手触,待检玄文奇字,谬承遗命倍伤神。
1928年6月3日,王国维逝世一周年忌日,清华立《海宁王静安先生纪念碑》,碑文为陈寅恪所撰。碑文中有这样一段话:先生以一死见其独立自由之意志,非所论于一人之恩怨,一姓之兴衰。呜呼!立兹石于讲舍,系哀思而不忘。表哲人之奇节,诉真宰之茫茫。来世不可知者也,先生之著述,或有时而不章,先生之学说,或有时而可商,唯此独立之精神,自由之思想,历千万祀,与天壤而同久,共三光而永光。
1922年,王国维曾为自己去世的知己、清末著名诗人郑沈曾植,写下了这样一副挽联:
是大诗人,是大学人,是更大哲人,四昭炯心光,岂谓微言绝今日。为家孝子,为国纯臣,为世界先觉,一哀感知己,要为天下哭先生。
今天是王国维先生去世的91周年,我想借用先生的一句诗,来深切缅怀这位为中国文化文明作出杰出贡献的伟大学者:
《人间词话》三境界,要为天下哭先生。(文/张进铭)